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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运用寓言故事提升学生品德修养
儿童文学中的寓言故事通常通过夸张、拟人等表现手法虚构一定的故事情节。寓言故事通常都会解释道理和揭示教训,小学生通过阅读寓言故事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提升自身的品德修养。例如《陶罐与铁罐》的教学,教师先提出问题:“许多年后,铁罐和陶罐各是什么样子?人们对它们各自的态度和看法是什么?”然后让学生自由朗读课文,最后对提出的问题进行交流。师:许多年后,铁罐和陶罐各是什么样子?人们对它们各自的态度和看法是什么?生:许多年后铁罐已经被氧化得无影无踪了,但是陶罐却和以前一样。人们视陶罐为珍宝,对它特别喜爱。师:通过这篇寓言,我们学到了什么?生:我们要做陶罐而不做铁罐。师:寓言是在告诉我们,任何人和事物都有其长处和短处,我们不能总拿自己的长处和别人的短处比,不能骄傲自满,要学会欣赏别人,看到别人的优点。
3.运用神话故事,对小学生进行语言训练
儿童文学作品中的神话故事是将语言文字进行图像化,使得文字的表现力更加生动、形象。教师可以将学生带入到一定的情景中,让学生进行带有感情地朗读,体会神话故事中抽象的语言,学习文章的句型句式。例如学习《开天辟地》一课,教师要巧设一个情景,让学生一边读,一边想象着从混沌到豁然开朗的画面,将课文化作一个个画面,闭上眼睛进入那个远古的时代。师:“很久以前,天和地还没有分开,宇宙混沌一片。”同学们你们看到了什么?生: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师:“有一个叫的巨人抡起斧头,朝眼前的黑暗,猛劈过去。”同学们你们仿佛看到了什么?生:我看到世界变得豁然开朗,好神奇师:请同学们睁开眼睛,把你所看到的画面完整地表达出来,说出你自己的感受。
要提升小学生学习语文的兴趣,在语文课堂开始之前,语文教师要做好充分的备课准备,以便于能够有一个好的课堂开头,在课堂的伊始阶段就牢牢地把控住学生的学习情绪,提升学生学习语文知识的效率。针对这样的情况,在语文课堂开始导入课文的时候,教师要巧妙地进行对导入方法的设计,寻找出贴切的方式,以便于能够迅速吸引住学生学习语文知识的注意力,让学生充满兴趣的进行课堂听讲。本校语文教师集思广益,创造出了多种课文导入方法:有通过介绍典故来导入课文,有通过解决问题的方式来导入课文,有通过在课前播放相关视频来导入课文,有通过介绍背景故事来导入课文,有通过创造学习情境来导入课文,还有通过设置悬念来导入课文等。无论是哪种导入方式在实际教学过程中的运用,教师都应当根据课文的教学需要、学生的具体情况,并结合课堂上的教学情境,合理地选择课文导入方式。例如,某教师在执教苏教版语文第六册《花瓣飘香》一文时,设计了这样的开头。首先,实物导入,激发兴趣。出示月季花,先让学生闻一闻,说说味道怎样;再让学生摸一摸,说说感觉如何。教师:就是这娇艳、清香的月季花,引出了一段动人的故事。然后,媒体渲染,营造氛围,听课文配乐朗读,看多媒体演示月季花、小女孩摘花瓣的图片。教师:请同学们思考思考课文讲了一件什么事?课标指出,阅读教学“要利用阅读期待、阅读反思和批判等环节,拓展思维空间,提高阅读质量。”一上课,教师手持娇艳欲滴、芳香醉人的月季花走进教室,让孩子们闻一闻、摸一摸、说一说,此情此景,既调动了学生的多种感官,又牵动了学生的阅读期待,从而自然引发了学生由实物月季花对课文内容的关注。学生带着浓厚的兴趣,走进了今天的语文学习。而优美的音乐,生动的画面,娓娓的范读,使学生全方位地直接接触学习材料,营造了课文所描述的氛围,为本堂课学生自主地朗读、感悟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二)诵读课文,提升情趣
在语文教学过程中,教师可以深度挖掘出课文蕴含的意境,引发学生学语文的兴趣。例如,嫦娥奔月的凄美,普罗米修斯盗火的悲壮等,在教学的过程之中,教师应当首先让学生对文章进行熟练朗诵,毕竟“熟能生巧”。而教师的任务便是如何组织引导学生高效地朗读课文,让学生通过对课文的诵读,充分体会到这些文章背后蕴含的深厚感情和美妙意境,进而提升学生学习。就现在的课堂来看,教师在朗读上的指导多停留在变换多种形式的机械复读而已,指导流于形式或者没有目标。而一些名师却恰恰能在朗读指导方面做出不一般的成就。例如于永正老师执教《再见了,亲人》时的朗读指导(片断):师:(一生读完“抢救伤员”这件事时插话)这件事很感人,感情不容易表达,听于老师读一下。师:大家注意了没有?“当您回去抢救小孙子的时候,房子已经炸平了。”这句话中间有个逗号,可老师为什么停了那么长时间呢?生:房子炸平了,小孙子炸死了,心里很悲伤,所以停了很长时间。生:志愿军说到这里心里很难过,说不下去了,所以停了很长时间。师:对了,理解了,感情体会出来了,也就能读准了。于老师的指导从范读与感悟入手,让学生体会读中停顿所包含的情感,很朴实,无花样,但是读的感情、读的思维却向纵深发展。由此可见,有效的指导朗读,应体现在学生通过指导,能于朗读中再现课文所描述的事物或情境,能于朗读中逐渐融入自己的领悟和情感,并把在品读过程中感悟到的潜藏在文字背后的思想、哲理,以及难以名状的情感和体验通过抑扬顿挫的朗读和背诵表达出来,释放出来,最终实现课文语言的内化,并于朗读实践中培养自己的语感。同时通过老师的朗读指导,提升学生的朗读水平,催化学生对文本的品读与理解,领悟作者的表达方法。而要想提高学生的朗读水平,提高朗读指导的有效性,就必须有师生情感的共同投入。而这种情感是离不开教师的有效指导的。
(三)把握主旨,掌握情趣
教师要善于抓住文章的中心思想,并善于挖掘隐藏在文字背后的思想感情。在语文教学过程中,通过对语言文字的感悟从而激发思想共鸣,是进行小学语文教育的核心阶段。具体来说,在教学过程中,教师通过介绍文章中蕴含的思想感情,拨动学生的思想,触动学生的情怀,勾起学生对语文知识学习的兴趣,激发学生自主思考和自主学习的动力和积极性。
(四)剖析文章,激趣
教师要擅长利用对教学内容的剖析来让学生体会到语言的意境美。具体来说,当学生对于课文内容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教师要再进一步挖掘蕴含在语言背后的情感,深入分析文章深藏的意境,让语文的意境美在学生的脑海之中再现,让学生在体会语文意境的同时,感受到语言文字的美感。
(五)分析特点,培养情趣
在进行小学语文教学的过程中,为了吸引学生学习的注意力,激发学生学习语文的情趣,就需要教师还要在进行小学语文教学的过程之中,充分考察学生的实际特点,有针对性开展教育教学。小学生是具备着一定的语文基础知识的学生群体(小学生经过小学语文学习,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思维尺度,许多的名人作品小学生已经开始涉猎,其也正在逐步形成自身的思维意识和价值观念)。在这样的背景下,教师就要充分利用好小学生求知欲强、想象力丰富的特点,在教学的过程之中,故意留下一些知识不进行讲解,那些好奇心强的学生就会在课下主动去查询这些知识,进而提升学生的学习积极性,提升学生的语文学习兴趣,提升学生的学习效率。
上世纪80年代,中国文艺学学术研究的主导趋向是“向内转”:即向文艺本体规律的转靠与回归。作为“带有整体性的文学动态”(1),标示出文艺创作与理论批评“自生自发”“难以遏制”的内在要求。这一时期的文艺学思考者们发现:传统认识论方法只能对文艺做出某种他律的共性本质的解答,而无法进入文艺内在特质的考察。要想深入文艺之“内”,抓住文艺的自律和“本源”,必须改换一种所谓“自我相关”的本体论方法,摒弃以外在角度、非文学内容规范文学的做法,专注于文艺本然的内在规定性的探寻。
一、文学审美论:他律本质论向自律本体论的转向
文学审美论的开拓与探索为新时期文艺学对“本体”意义的追问提供了价值定向和逻辑前提。它以主体论文艺学的“文学向人回归、向自身回归”的“主体性”思想及康德美学的“审美无利害”的自律论学说为理论依据,将审美规律视为文学艺术活动的最重要的内部规律给予了空前的重视和深入的探讨。从审美反映论的主体性强调,到审美体验论的人类学本体论意味的揭示,再到生命论文艺美学对于感性本能及审美形式意义的渲染,文艺学研究实现了由认识论到本体论的转向。“审美反映论”超越于传统哲学认识论的重要标志在于:心理意识这一重要的审美主体中介的加入。在“审美反映论”看来,“心理现实”、“审美心理现实”,即由外在现实转换成内在主观的“心理意识”,是艺术内容、艺术形象得以生成的关键。而在这由外而内的转换中,“心理意识”(“心理现实”、“审美心理现实”)已经根本不同于认识论中的那种近于“镜映”的“认识”。作为一个远比“认识”涵盖面宽广得多的概念,“意识”已经包括了认识之外的各种精神心理因素:诸如主体的人格情感、个性心理、道德情操、非理智欲念等等。所有意识因素都在审美反映过程中参与客体与主体、事物与映象之间的关系,从而繁生出“认识”之外丰富的心理内涵。作为一个审美中介系统,审美意识是一个与艺术家的人格结构相关联,与创作者的感情、想像、感知、认识等活跃的心理因素相关联的一个“复杂的多层次的结构体”。它不同于发生认识论中所谓“图式”、“格局”,只对外来信息进行选择和同化,还要对其产生调节作用,即:使主体感知到的东西经过调整而更适合主体的需要。审美中介系统的调节作用使审美感知中的主体印象发生变异,而与作家希望看到的样子重合。因此审美中介系统常常赋予反映以个性和人格特征。同时,这个审美中介系统又拥有人性的发生学意义,它在特定的文化中孕育,在真实的历史中生成。主体的审美心理结构实际上是特定的社会文化制约与个体禀赋气质多方合力作用的结果。显然,在“审美反映论”对于审美中介系统丰富内涵的解释中,文艺审美获得了认识论与本体论的双重意义,同时艺术本质论朝向艺术本体论转型的迹象也在此初露端倪。
“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是审美文论步入艺术本体论殿堂的又一关节点。如果说“审美反映论”还是在认识论的框架内所进行的对它的“修正”、“改良”和“更新”;那么,“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则力图打破认识论的框定而去展开艺术的本体思考,力图完全摆脱界参照而把目光凝聚于人类本体、艺术本体自身。所谓本体,指事物内部的根本属性及本源,或称终极的存在。所谓本体论也就是对本体进行描述的理论。本体论与认识论的区别在于,它是自我相关的,它并不凭借外界的事物尺度来说明自身,而是以自身整体不断发展的存在为依据,去探求其存在的本然处境,追问其生存的终极意义和根基。因此,人类学本体论只能是探向人类自身本然处境,描述人的生存意义及终极价值的理论;而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则将艺术看做人类生存本体自身的诗化,看做人类重要的本体活动形式。显然,“人类学本体论美学”是从把握人类生存与人类艺术、文艺本体与人类本体的关系入手,将艺术与人类自身的生成及超越联系了起来。在他们看来,人在艺术创造中生成着,又在自身的生成中创造着艺术;同时,艺术还拥有人类生存的超越性质,它试图回答过去、现在、未来的神秘性,向人们显示着存在之谜,将人们引向未来,因而它是理想的世界、是梦境和乌托邦;而艺术作为生存的超越,又是基于人类对自由的追求,对幸福的渴望和在有限中获得无限,于瞬间中获得永恒,达到存在的最高和最高的存在的欲望。显然,在这里艺术审美具有着无可置疑的人类学本体意味,审美既作为人类生存的动因,又作为人类生存的目的,既作为人类生存的起点,又作为人类生存的终点。而艺术作为一种审美超越活动,不仅是人的存在在符号上的显现,而且成为人类生命活动的自我拯救和自我希求。于是,人的生存史与人的审美史重合,审美化成为衡量人生意义和人的历史进步程度的惟一标尺。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超越了审美反映论对哲学认识论的基本依赖,站在了认识论之外、并且进一步站在了认识论的否定者排斥者的立场上来探求文艺的审美本体;但他也同时陷入了割断文艺审美同认识的联系、泯灭审美艺术活动同人类生命活动之界限的片面和极端。
审美体验论、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摒弃文艺的认识论本质的追问,而着力探究人类文艺审美与人类生命合一的本体意味,自然将那个人生中令人陶醉的审美体验(生命体验)推到了前台,这就为当代文艺美学由认识论向体验论的过渡提供了有力的逻辑支撑点。而文艺的人类学本体观本身也在此过渡中凝结为一种存在论或生命论的文艺本体观。对于感性的艺术本体地位的张扬凸现了审美体验论的诗化特征。在审美体验论者看来:美不是别的,正是人所生活的感性现实的世界对人的个体自由的肯定,即自然的人化,美作为一种感性的存在得以确认(2)。从“人的自由本质”的探讨入手,审美体验论者还在艺术美的研究领域引入了“感性动力”的范畴,认为审美缘于人类追求自由的一种感性动力,审美活动是感性动力行进的一种形式,是一种满足感性动力的需要的活动,而这种感性动力实际上就是植根于人的自然基础深处的自然生命力,是人类创造世界和选择进步方向的一种能力。与艺术的感性本位相并生的是个体本位的强调。在“审美体验”中,艺术审美的意义就在于它给予了感性个体以在其他活动中所不曾有过的自主地位,它使每个个体自身期盼着的自我实现、自我超越的权利得以实现,而艺术审美正是这种实现的特殊方式。当然,多数的审美体验论者是在个体与整体的统一中给予个体以更加显明的地位的。正如西方理论家卢卡契所言,“审美体验是以个体和个人命运的形式来说明人类”(3)。审美体验实际上是为个人的心理体验与人类精神的贯通提供一个媒介体,主体正是从个体的人生境遇出发,通过对对象的形式美的愉悦进入人类精神内宇宙的感悟,去体味人类心灵的深层领域的丰富蕴含,从而使个体得以传达总体,实现对人类生命本体的直观表达。审美体验论的复苏还使得那些召唤着深层人生体验的审美形式获得了足以取代审美内容的品格和价值。审美体验论以对形式魅力的关注取代对本质内容的形而上追问,这明显受到了英国著名视觉艺术理论家克莱夫·贝尔的艺术定义的启发,贝尔在1913年出版的《艺术》一书中提出的“艺术是有意味的形式”深得中国当代审美文论家的青睐,贝尔认为,意味就在形式之中,离开了形式而作无边的联想不是意味,用说理的方式传达思想也不是意味。那么究竟“意味”是什么呢?贝尔认为是一种能够唤起我们的审美情感的艺术品中存在的某种性质,“离开它,艺术品不能作为艺术品而存在;有了它,任何作品至少不会一点价值也没有”(4)。那么艺术品中能够唤起审美情感的是一种什么性质呢?贝尔并没有说得很清楚,只是说它是一种与人的无意识心灵相对应的东西。然而正是这种含糊诱导出了人们对于形式本体的“终极实在”的思考,使人们发现了人的审美心灵与艺术的创造性形式的某种内在、先验的联系。审美体验论者正是从这里,从人的审美心灵与艺术形式的这种内在的神秘联系出发,在两者的情感生命的交融中去寻求形式美的意味之所在,开始了对艺术形式的独立价值的发掘。审美体验作为一个独立于认识的自主性概念带来了文艺学的“内部研究”的进一步深入,文艺的形式本体论研究也由此发生并逐步蔚成景观。
二、形式本体论:文学的形而上追问
这是一次文论观念的变革,它既不赞成反映论文艺学对客体本位的固守,也不同意表现论文艺学对作家本位的强调,而是以文本为出发点和目的,对作品本位、形式本位、语言本位进行昭示和张扬。在这里,历史的思考和文化的探索被看做让文学心倦意懒不堪承受的重负令人敬而远之,思考的文学变成了文学的思考。文艺作为一种超离现实功利的精神现象,它自身的结构方式和运动规律是什么呢?文学思考者对于文学本体特性的追问,召唤着文学形式本体论的崛起,为文学的艺术形式赋予了自主的意义。在这样一批文论家看来,谈内容本身并不等于谈论艺术,只有在谈论形式的时候,才真正将艺术作品当做了艺术作品,也才是真正地进入了艺术的讨论。所谓“回归自身”就是把艺术当做艺术,平心静气地关注和研究艺术形式。形式本体论是将艺术形式作为超脱于作者意图和读者经验之外的、独立存在的、自主客体进行把握和描述的一种文学观念。这种观念最早出现于俄国形式主义、英美新批评派的理论著述当中,后来又为结构主义语言学、符号学、叙事学所强化;而在同时或稍后,在现象学、阐释学、接受理论(接受美学)、读者反应批评等学术派别那里,提出了与形式本体论的观念体系不甚相同的文学观念,二者在对文学的基本理解上既有相通之处又发生某些抵牾,于是形式本体论的某些观念受到抵制或者得以松动。现象学的“意向性还原”,在作品本体和读者经验之间建立起密切的联系,而阐释学则让文学的本体存在向读者经验大幅度开放,到了接受理论和读者反应批评那里,文艺作品的读者和受众则打破作品本文的束缚而获得自由解放。这样,形式本体的神圣性、纯粹性和绝对的独立自足性开始被打破,文学理论和美学又发生了由“内”向“外”的回转。所以说,形式本体论在西方是相对意义上的,也正是这种相对性潜在地牵制和暗示着中国新时期文艺学学术史上形式本体论的逻辑展开和生存命运。
从“作品本体”到“形式本体”。中国当代文艺学的形式本体论研究是以作品本体论为先导的。它的基本思路是文学研究“回到文学作品本身”。将反映论文艺学的客体本位及表现论文艺学的主体本位转换为作品本位,从而把文学作品看做“一个独立的自足体”。正如陈晓明在他的《理论的赎罪》一文中所言:要确定现论范型,就“应当把逻辑起点”移到“作品本文内部”,就应当承认“本文的语言事实存在就构成了文学作品的本体存在”(5)。作品本体论者深受英美新批评及英伽登、韦勒克等人的理论影响,将艺术作品看做一个与客观世界没有真正联系的具有独立而永恒价值的意向客体。认为作品的意义并不在于它传达出了什么,而在于作品的系统本身。于是,他们主张建立独立的文学作品内部研究,对于西方形式主义理论备感亲切。在他们看来,形式主义“为直觉地把握作品寻找到了一条较好的科学表述途径,它比任何批评方法都更加切近作品本身”(6)。由此,作品本体论推出了文学作品的形式结构,并赋予了它本体论意味。作为一种新的理论形态,形式本体论试图否弃传统文论的形式与内容的二元论和内容的独断论,而将形式结构视为“有意味的形式”,视为文学区别于其他一切意识形态的关键所在。于是,“形式本身即是内容、形式自身即是目的”成为形式本体论的要旨。随着新时期社会结构的转型及文学内转趋势的出现,那个曾经被受奴役的文学形式,脱离内容的框定获得了独立的意义和本体地位。正如孙津在《形式结构》一文中所言:“形式结构作为人对于自己的自由意志的胜利,它在形式与内容、手段与目的的这双重关系上是一体化的。”(7)形式不再是内容的负载体,它自身就意味着内容。将形式本体论作为一种新的理论形态加以概括的是李劫的《试论文学形式的本体论意味》一文(8)。这篇文章将新时期文论从对艺术形式的探究引向形式本体论的关注,并为新的理论形态的建构寻找到逻辑起点。文章认为:先锋派小说的出现标记着文学形式本体演化的开始。由此对“写什么”的强调被“怎么写”的自觉追求所取代,文学形式由于它的文学语言性质而具有了本体意味。李劫将语感外化和程序编配作为文学形式本体意味的两大方面予以研究。他认为,文学创作的基本动因之一是作家的语感,语感外化的过程即文学创作的过程。语感外化过程由三个层次构成:文字性语感,文学性语感中的表层语感,文学性语感中的深层语感。作品的深层语感因其隐喻、象征功能而变形和语象化为表层语感的描绘和叙述功能,最终通过显示着作家诗人的语言功底的文字符号感得以外化。语言的深层结构中的这种关系性决定着整个语言系统的意义。同时,程序编配又将语感基因诉诸一个特定的有序系统,使整个作品成为一个有意味的形式结构。于是,文学作品如同人一样自我生成为一个自足体。可见,在李劫这里文学的语言系统不再是表意的媒介,而它自己就是意义和目的本身。文学的存在及其意义是经过“文学语言及其形式结构的创造过程”物化为文学作品的,又经过一系列转换功能才“生发出作品的历史内容、美学内容以及文化心理内容等等”。因此,文学的形式结构及语言是先验的固定的,文学研究只有首先回到形式结构,才能抓住根本。文学语言学在此被转变成为以文学语言的创造生成为对象的文学形式本体研究。
从“形式本体”到“语言本体”。在形式本体论的“怎么写”的研究中,语言的生成与转换始终居于核心的地位,文学形式正是由于它的文学语言性质才拥有了自身的本体意味。因此形式本体论自然趋近于语言本体论。新时期的语言本体论是在西方现代语言学和存在主义哲学及文化符号学的综合影响下出现的。它们将语言看做先在于人类精神文化生活的结构性存在,认为语言世界与现实世界无涉,作品的语言系统本身自行产生意义。这是一种“语言中心”意识,是一种对“语言神话”的崇拜。当然,它也是出自对语言之于文学的天然创造性的高度自觉。这种意识同西方的联系是明显的。以语言中心取性中心,是西方哲学的语言论转向的题中之意,无论是存在主义的“语言是存在的家”,还是后结构主义对语言和写作本身的回归,在西方都被视为一种历史的进步,而这一切正是新时期文艺学的语言本体论研究得以生成的理论支柱。当然,新时期语言本体论的提出也有其特殊的针对性,即中国传统文论和文学批评对语言的轻慢。人们往往并不认识文学语言本身的价值,而到语言的背后去寻找文学作品的诸如“现实意义”、“时代特征”、“历史深度”等等,正所谓“得意而忘言”。而新时期文论家在得到西方现代语言学的重要启示之后,对这种传统文论形态做出了尖锐的反省和批评,黄子平在《意思和意义》一文中用了一连串生动的比喻,来表达这种语言本体论的自省,他说“文学语言不是用来捞鱼的网,逮兔子的夹,它自身便是鱼和兔子。文学语言不是‘意义’的衣服,它是‘意义’的皮肤连着血肉和骨骼。文学语言不是‘意义’歇息打尖的客栈而是‘意思’安居乐业生儿育女的家园。文学语言不是把你摆渡到‘意义’的对岸去的桥和船,它自身就既是河又是岸”(9)。于是,人们不能再对语言这个“自主的具体的实体”及它对于文学世界建构的本体意义熟视无睹了。于是,人们认定:“意义其实是被语言创造出来的。”因而提出了“语言是诗的生命”、“诗到语言为止”的口号。李洁非、张陵的《“再现真实”:一个结构语言学的反诘》更加鲜明地表达了这种语言形式的本体论观念(10),对传统文艺学的“再现真实”的可能性提出了追问和质疑。他们否弃了传统理论话语的语言“工具论”,强调“语言世界”的独立性及对文学的创生性,从而将语言奉为诗及文学的生命。在他们的语言本体观看来,“语言事实”并非自然事实,它自我创生,以自己的方式“行动”着,规定着个体思维的形式和范围。因而,语言与实在不可能完全“同构”,文学世界的真实即是“语言世界”的真实、表述的真实,“以‘模仿自然’为目的的再现型艺术终究只是一种幻想”。在这里,结构主义语言学及符号学对传统的历史语言学的反拨表现得尤为强烈。索绪尔的语言独立自足及实体意义的研究成为其“语言中心”论的重要理论支持,罗兰·巴尔特关于语言的先在性的符号学论述,则为其语言本体论的研究提供了有力的佐证。因此,它对“再现真实”传统语言观的反诘是彻底的,对语言的艺术本体的挖掘是深入的。但是,这种语言中心论又往往容易割裂语言的“所指”与“能指”之间的关系,导致语言世界与人类的经验世界、意义世界的分离。因而那个真正的独立自足的“语言世界”的真实性是应当打些折扣的。
语言本体论从现代语言学那里得到启示,把文学作品视为自足的语言符号体系。语言符号不仅成为文学的深刻动因,而且被视为文学的最直接的目的。然而从整体上看,对语言的自主性的强调仍然没有超离内容、形式的二元思维方式的支配,而只是对文学“内部”语言形式研究强调的一种极端形态而已。在“语言本体论”中蕴藏着的仍然是走出“外部研究”进入“内部研究”的努力,语言本体论者所做的仍然是以一种独断论取代另一种独断论。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以至于90年代,学界对这种独断论的弊病逐渐有所反思,并力图加以纠正。例如青年学者王一川90年代初开始倡导的“修辞论”研究,就通过对“修辞”的特殊的界定表现出了这种努力。在《修辞论美学》中,王一川阐述了这样一种思想:以往的认识论美学“往往为着内容而牺牲形式,为着思想而丢弃语言”;语言论美学“在执着于形式、语言或模型方面时,易于遗忘更根本的、为认识论美学所擅长的历史视界”;感兴论美学又往往忽视语言论美学所惯用的模型化或系统化立场。于是他提倡将三者融合,使三股压力形成一股更大的合力:“要求把认识论美学的内容分析和历史视界、感兴论美学的个体体验崇尚、语言论美学的语言中心立场和模型化主张这三者综合起来,相互倚重和补缺,以便建立一种新的美学。这实际上就是要达到修辞论境界:任何艺术都可以视为话语,而话语与文化语境具有互赖关系,这种互赖关系又受制于更根本的历史。显然,上述三种美学的困境及摆脱这种困境的压力,导致了修辞论转向。”(11)显而易见,王一川的“修辞论美学”是要力图避免单纯的语言本体论研究或单纯的认识论和社会学研究的弊病,走向一种综合。
三、解构文论:文艺学本体论的颠覆
从结构主义的形式本体意义追求到解构主义的拆解中心、消解意义,从形式本体论的语言崇拜到解构文论的语言游戏,其间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之间却承载着人文心理及历史语境的重大变迁和复杂关联。20世纪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中国文论家所身处其中的历史语境发生了重大变化。随着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酝酿和开始启动,人们在旧的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取向受到强烈冲击。市场经济的历史浪潮在中国大地上的层层推进,“商品”法则对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的强有力渗入,一方面萌发了许多与新的现实相适应的新的观念、理想、道德、情感和价值欲求;另一方面也破坏和割裂了原本和谐统一的理想主义的文化图景。某些旧的“规范”将破未破,某些新的“规范”将立未立,新旧交替混杂。在这大变动、大转型的历史氛围中,人们(包括思想文化界的人们)对于物质的欲望和追求以迅疾之势拆解着人道主义的权威性话语以及此前的以“人”(“主体性”)为中心的价值法则。正如一位青年批评家所看到的:“当代现实当然是由于突然间兴起的商品经济的冲击而激发了内在的矛盾,引起了价值观念的混乱。新时期文学一直怀着热情去追求人道主义的信念、追求人的价值和尊严,却受到了现实的价值尺度的无情嘲弄。知识分子对自我生存状态的怀疑,必然导致对生存信念和超越性终极价值的怀疑。而当代的怀疑主义是致命的,因为它植根于每时每刻的生存事实。当代现实的短期效应,急功近利,毫无疑问对所谓的终极性价值嗤之以鼻。”(12)
于是,近半个世纪左右的时间里才在西方兴起、60~70年代才渐次传播开来的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由于历史的巧合和相似,竟在80~90年代的中国部分人群、特别是部分青年知识分子中找到了虽不“理想”、但相当“热情”的接受群体。某些敏感的中国理论家因而产生了强烈的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的话语欲望。一些批评家和理论家在那个消解意义、颠覆中心的解构主义理论当中,找到了自己对这个新的世界图景的相近似的体验和感悟。于是,“后”学(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后结构主义即解构主义)在思想文化的某些领域兴起并活跃起来。后现代主义的最重要、最显著的核心思想和理论表现就是解构主义,即拆解“中心”、颠覆“在场”、削平“深度”、反“元话语”、反“元叙事”、反“体系性”⋯⋯因此可以说,“后现代主义”即“解构主义”对包括形式本体论在内的所有“中心主义”和“意义”追求的颠覆是剧烈的、带根本性的。
从理论特征来看,解构主义为中国当代文论所提供的主要是一种本文策略和阐释方式。正如王宁所言:德里达的解构理论没有提出知识和真理的要求,因而它主要是一种本文策略(13)。作为一种解构式本文策略,它要求于作者的是在其本文中如何实施对自己所言喻的东西的颠覆;作为一种解构式阅读方式,它要求于读者的是如何发现本文中的盲点,如何对本文中的稳定的秩序、封闭的系统、终极的意义实施瓦解。解构主义对于作者自我言说的颠覆与瓦解,以及读者的旨在摧毁本文之确定性的解构式阅读方式,特别是其中解构式阅读方式作为本文可读性瓦解以及读者创造力之解放,尤其得到了中国理论家的重视和关注。他们发现,解构式阅读不再是一种符号的解码活动和能指与所指的表述关系的呈示,而是对本文在“痕迹”和“差异”活动中变得捉摸不定的符号衍生和意义转换。它强调本文的不稳定性和互文性,认为阅读是一种意义的无限补充、替换、撒播和误读(当然,这种相对主义的阅读模式又是导源于本文的能动性生产,因此最终还是无法摆脱本文的牵制而完全随心所欲)。有的学者认真分析了解构策略的三个步骤:首先,面对结构主义的二元对立的稳定自足系统,揭示其不和谐性;而后实施消解的第一步:颠倒,即原有等级,取缔原核心的主导地位;最后是寻求一种不稳定的漂移状态,使新等级无法建立(14)。这种解构策略摧毁了在丰富的本文中再建中心和追求意义的可能性,使本文在符号的不断衍生、意义的不断转换中变得捉摸不定,天经地义地拒绝理解和阅读,而导致误解和误读。在解构文论的阅读策略中,“文本和作者已经变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作案高手,而读者只有从蛛丝马迹中重读出各种相互抵触的意义,才不至于沦为受害者”(15)。同时这些纷杂的歧义和差异,也赋予了批评家极大的精神自由,使他们超越本文,从“能指的游戏”中获得无穷的造语。新时期中国文论家也正是作为这种解构式本文策略和阅读方式的传播和实践者,一方面检点着解构文论的相对主义立场,一方面试图从中找到一条走出文学“载道”的沉重传统的超越之途。
然而,从理论的创造、生成及深化角度看,解构文论在中国学界所得到的实质性拓展并不令人乐观。新时期文论家对于解构策略的研究是与解构批评的理论操作相伴相生的。他在后新潮小说中找到其理论的“实验场”:包括从后新潮小说的“平面化”、“浅表性”读出解构主义的“深度模式”的拆除,及瓦解结构主义形式本体论的“有意味形式”;从后新潮的“叙述圈套”中读出世界统一性的颠覆,即打破结构主义的形式完整性及意义体系;从语言游戏中体验主体及意义的失落,即在消解语符的意义同时,取缔形式结构的人生隐喻功能。这其间,理论观点的复述往往代替了自己的创见,肯定性的介绍与阐释往往淹没了理智而审慎的批判与吸纳融合,这必然使得理论的拓进力度显示不足。当然,解构文论作为中国当代文论的一股新的带有“异己”意味的力量,在一定时间里给新时期文艺学研究带来了某些生机和活力。尤其是它对于传统的文学法则的冲击,使人们获得了对于文学的异质多样性的认识。解构主义的“深度模式的拆除”则逐渐成为某些中国理论家面对日益破碎的文化语境思考和解决自己文明的新问题的理论参照。然而解构文论的文化再造力的缺失也带来了中国当代文学者终极使命的消解,正如一位资深学者所说:“后现代的反文化一旦与中国传统文化的道家哲学合谋,一方面它会使西方最先进的思潮成为中国传统思想复苏的传声筒;另一方面,则会延误文化转型,价值重建等现代人文学者的终极使命,具有很强的破坏性,逻辑上的解构就会成为文化上的破坏。”(16)解构文论的反文化特征使之颠覆所有价值体系,又不再导向新的价值的确立;它与人类的所有精神成果实行诀别,而不去承担再造历史的重任;它不仅否决了人生的深度和意义,而且否决了对意义和深度的追求本身。因此,解构文论完全消除了理论发展的原创意向,它无法完成“破”中有“立”的理论革新任务,因而也无力引导中国当代文论走向未来。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市场经济下多元文化态势对于意识形态整合性的拆解,新启蒙话语失效后所谓“人文精神的失落”和理想的“沦丧”,以及价值相对主义的离散状态,为文艺本体论的建构与解构文论的生成,提供了适宜的文化土壤和社会心理准备。中国文论的建构与解构的双向运动,也只有在那个“众声喧哗”、“杂语共生”的多元文化背景之上才获得了生长繁衍的可能。
注释:
(1)鲁枢元:《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文艺报》,1986年10月8日。
(2)李泽厚:《美学四讲》,三联书店1989年版,第66、53页。
(3)卢卡契:《审美特性》,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248页。
(4)克莱夫·贝尔:《艺术》,中国文艺联合出版公司1984年版,第4页。
(5)陈晓明:《理论的赎罪》,《文学研究参考》1988年第7期。
(6)孙歌:《文学批评的立足点》,《文艺争鸣》1987年第1期。
(7)孙津:《形式结构》,《当代文艺探索》1986年第4期。
(8)李劫:《试论文学形式的本体意味》,《上海文学》1987年第3期。
(9)黄子平:《意义和意思》,《小说文体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201页。
(10)李洁非、张陵:《“再现真实”:一个结构语言学的反诘》,寻找的时代》,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204页。
(11)王一川:《修辞论美学》,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78~79页。
(12)陈晓明:《冒险的迁徙:后新潮小说的叙事转换》,《艺术广角》1990年第3期。
众所周知,文学创作是和创作主体密不可分的,它集中表现了创作主体对客观世界的审美体验和认识。从古至今,创作主体在整个文学创作活动中的地位都是不容忽视的,特别是古代文论始终将对创作主体的研究置于重要位置,深入探讨创作主体的德才和学识、情操和禀赋等各个因素之间的相互关系及这些因素与作家创作的关联性与复杂性。本文集中探讨的是中国古代创作主体的人品与文品的具体关系。“文德说”是中国古代作家论中的一个很有影响的命题。它的实质是说创作主体的道德修养决定文学创作成就的高低,这在文学史上确是一种带有普遍性的文学现象,先秦开始一直为历代文论家所重视并且不断地加以发挥,“德”与“文”的关系随着其内涵的发展也是在不断地演变。“文德说”就其源,起自先秦时期的言、德之论,它最早出自《周易·小畜》:“君子以懿文德”。这里的“文德”,不是专门针对文人而言的,不专指作者,而泛指一种美德。《礼记·表记》中说“君子耻有辞而无其德,有其德而无其行。”
这既表明了德行第一、言辞第二的思想,又强调了德、行、言必须统一。虽然“文德说”在先秦并不专指文学,却对后世文学主体论的“德”与“文”的关系发生了直接的影响。汉代王充在《论衡》的《佚文》等篇中明确地提出了“文德”的概念,他说:“《易》日:‘大人虎变其文炳,君子豹变其文蔚。’又日:‘观乎天文,观乎人文。’此言天人以文为观,大人君子以文为操也。”“以文为操”,就是以礼乐规定的文饰为仪表,而这种礼乐规定的文饰是合乎道德规范的。在《书解》篇中又说到“人无文德不为圣贤”。这里将道德和文章看成一体,当然这一命题也引起了后世批评家们的争议。然而我们必须承认文人的感情意念通过文辞都充分表露出来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继承“文德”之论的文论家颇多。魏文帝曹丕在《与吴质书》中提出的“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成了一个时期评论文人无德或少德的理论依据。
刘勰的《文心雕龙》除了有很多篇目论及文德之外,还有专篇论及文人品德,其论文人德行的专文是《程器》篇,借用《尚书·周书》上的比喻,说明人材要“贵器用而兼文采”,不能象近代词人那样“务华弃实”,本末倒置,强调文人要注重品德的修养。南朝梁代文学家萧统对于陶渊明的评价算是真知灼见,准确地论述了文与德的关系。陶渊明不仅诗品高洁,人品也一直为后世的人称道,特别是他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令人敬仰。因此萧统不仅为他编文集,而且在序言中高度评价了陶渊明的文品和人品,这也是历史上最早的高度评价陶渊明诗品和人品的论文。唐宋时期,古文运动兴起,主张“文以明道”、“文以载道”,强调政治教化的功能,因此对作家道德修养的要求更为强化。唐代的韩柳及其门人对于“文德“作了更深一层的论述。韩愈在《答李翊书》中从古文运动的角度,阐述了学习古文须以“立行”为本,而以“立言”为表。他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现身说法,说明只有“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进入了“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的境界,达到了“取于心而注于手”的熟练程度,并且还要再修养若干时日,“然后浩乎其沛然矣”,才能写出出色的文章。明清时代,文论家继承并发展了韩愈等的观点,尤以宋濂为称首,其《文原》上下篇提出了文章的写作要崇实务本,合义理、事功、文章为一体的主张,认为文章的成败高下不能仅仅从文字上去下功夫、而要从根本上着手,十分强调道德修养的重要性。
纵向观察,中国古代文论家都把“文德”说作为中国古代文学主体论的重要内容,认为文品是人品的反映,只要道德修养好的人才能创作出优秀的文学作品,因此对于进行文学创作的主体而言必须要加强自身的道德修养,这样对于“文品”的提高也有积极的意义。中国古代文论中所出现的“文品”、“赋品”、“诗品”、“诗格”等概念,实质都是与“人品”对应而言的,以“立德”为创作主体的首要条件,古代文学创作中对创作主体德行的重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代文论对主体性的深刻认识,对自身人格及创作的关系的认识。文学创作是一种复杂的社会现象,评价它的作用和价值,既不能采取绝对肯定的态度,也不能采取简单的否定态度,而只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文学创作的成败显然是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但是毕竟会有一个主导因素制约着,创作主体的品格是绝不容忽视的,主体的品格在很大程度上预先规定了作品审美价值的高低,创作主体借其创作表达自己的情感、表现自己的审美情趣,因此表现主体的情志、个性、理想,始终是文学创作的基本特点之一。所以古代主体论对作家品格的重视,成为一个良好的导向,这使得作家不断地修身养性、加强道德修养,表现自己高尚的情操,这对社会风气的加强、文学的发展都是有积极作用的。但是过分强调“立德”的作用,而忽视创作中的特殊性,这将无疑会阻碍文学的发展,如果完全用“德”、“人品”来衡量一个人的创作成绩,这也是极不公允的。因此我们必须强调创作主体既要重视道德修养,又要不断在实际中开阔自己的学识视野、丰富自己的人生经历、坚持不断创作、重视创作中的文辞表达,只有将这几者紧密结合,才有好的文章产生。
方苞继承中国传统文论,撷古人之所长,发前人之未发,以古文义法开示天下,建立了桐城派文论的基础,使中国散体文有了更完整的规模。
一、文学本原论
方苞对于文学之见解,散见于读书笔记、序文,及与友人来往的书信中。其论文学之本原,可从三方面来窥:文原于道、文道合一、古文义法。
文原于道,以道为本,是方苞文论之基础。他在《杨黄在时文序》中说:“言本心之声,而以代圣人、贤人之言,必其心志有与之流通者,而后能卓然有立也。”方苞认为,写文章应是代圣人贤人立言,必须心志与圣贤流通,如此文章才能写好。其次,古人之文多是载道贯道之作,皆言有物者也,后世为文者,心中有物,只能在形式上抄袭模仿,是没有出息的。因此方苞论文,主张先道后文。再者,“文原于道”之“道”与韩欧所言之“道”是不尽相同的,因为韩欧言道,以古圣为宗,多说孔孟之道;而方苞言道,则以宋儒为主,多言程朱之义理。
方苞认为,程朱虽深于道,文章却未能配合,韩欧虽精于文,得于道者却未深,须把程朱之义理、韩欧之文二者为一,而后道与文才能合一。其弟子戴钧衡于《望溪先生文集序》中云:“而集外又多关系重要之文,世所未见,钧衡既辑,乃贷金而全刊之,以快天下心目,并揭发先生明道与文之功。”所谓“揭发先生明道与文之功”,即“文道合一”的观念。但清初文士为了科举应试,竞相崇尚时文,多重文不重道,精研句音之变化,雕琢技巧之修饰,文章渐成空架子,而置载道贯道于脑后。方苞在《何景桓遗文序》中说:“余尝谓害教化败人材者,无过于科举,而制艺则又盛焉。盖自科举兴,而出入于其间者,非汲汲于利,则汲汲于名者也。”此文对科举制度“害教化败人材”,引诱士人“汲汲于利”、“汲汲于名”进行了激烈抨击。方苞处文衰之世,想要提倡“文道合一”,扭转文风,只得处以重药,因此他多强调“道”的重要性。
“古文义法”在文学本原论上亦属“文原于道”、“文道合一”。方苞在《古文约选序》中说:“学者以先秦盛汉辨理论事,质而不芜者为古文。盖六经及孔子孟子之书之支流余肄也。”方苞认为,“先秦盛汉辨理论事,质而不芜”者为古文,其精神旨趣,以六经及论孟为依归,合于此,乃称古文。“义法说”是方苞论文之纲领,也是桐城文论之核心。他在《又书货殖传后》中说:“春秋之制义法,自太史公发之,而后之深于文者亦具焉,义即《易》之所谓言有物也,法即《易》之所谓言有序也,必义以为经而法纬之,然后为成体之文。”义是文章的思想内容,法是文章的表现形式。所谓“义以为经而法纬之”,即内容与形式要高度统一,才能成为完美的文学作品。此即“文道合一”的思想。
二、文学创作论
方苞论创作,有三点:为文的基本条件、取材、谋篇裁章。
方苞认为,为文的基本条件为德行、学识、才质三者。他在《进四书文选表》里说:“而况经义之体,以代圣人贤人之言,自非明于义理,挹经史古文之精华,虽勉焉以袭其貌,而议者能辨其伪,过时而淹没无存矣。”他认为作者须“明于义理”,有德行,才不会“淹没无存”。其次,作者虽有德行,但若缺乏丰富的学识,文章亦无法表现出深广醇厚的气魄。他在《与万季野先生书》中云:“古之谋道者,虽所得于天至厚,然其为学必事且勤,久而后成,故子曰:‘发愤忘食,其学易也。’”所以,古之学者,虽得于天至厚,其于学识必专且勤,才能得道成文。再者,方苞认为才质亦是为文必备的条件。他在《答申谦居书》中说:“苟无其材,虽务学不可强而能也;苟无其学,虽有材不能骤而达也;有其材,有其学,而非其人,亦不能有以立焉。”
“义法说”对取材有很多独到的见解,归纳起来有两点:一是“所载之事必与其人之规模相称”。其人规模大,则取材不能太琐碎详细,否则“事愈详而义愈狭”,“文字虽增十倍,不可得而备矣”,须“详者略,实者虚”,则“人物所蕴蓄可得之意言之外”。若人物规模小,则“琐琐者皆载焉”可也。二是“常事不书”。所书之一二事“必具其首尾,并所为旁见侧出者,而悉著之,故千百世后,其事之表里可按,而如见其人”。如管仲、孙武、吴起,其事功之荦荦大者皆已载于史册或兵法上,故太史公立传时多不赘言,只写其微时逸事,千百年后,人们将其微时逸事与史册冰法参照读之,则表里可按,如见其人。若列传时“常事”亦书,则嫌琐碎繁杂。由上述两点可知方苞认为文章的取材,必须虚实详略得当,由内容来决定,即“法随义变”。
方苞于谋篇裁章有四点见解:一是文体由内容决定,即内容的多寡和性质可决定文章表现形式,某种内容就应以某种文体表现之,此即“法随义变”。二是文章宜力求层次分明。方苞认为《史记・货殖列传》看似记事繁杂,实则井然有序,因为司马迁很注重章法、层次,能从材料性质出发安排行文,故详略适宜,层次分明,结构严谨。三是文章宜以纲领统御之。方苞以“恢奇多诈”为《平津侯主父列传》全篇纲领。公孙宏为人恢奇多诈,故通篇从正面侧面写,与此四字呼应联络,其着力处,乃拈出主题,再次第出之,可见文章之谋篇,在布局方面要注意以纲领统之,再层叠变化,如此才不至于杂乱无纪。四是章法变化宜灵活运用。方苞在评《管晏列传》时认为,太史公叙晏子事有与管仲同者,有与管仲异者,有与管仲相反者,此乃章法之变化,可见义法“无微而不具”。
三、文学批评论
方苞论文之风格,要言之,乃以雅洁为特色。所谓雅洁,实即为文讲究义法之表现。为文讲究义法,而知应法应戒之事,则其文必能醇正雅洁,不致驳杂不醇、坏乱无章。若不讲义法,犯其戒律,则文无雅洁者,故雅洁乃义法表现的一个标准,形成为文的一种风格。
在方苞文集中,有许多评论各代作家作品的文字。这些批评,正与其文学理论互为表里。他在《古文约选序例》中说:“易、诗、书、春秋及四书,一字不可增减,文之极则也,降及左传、史记、韩文,虽长篇,句字可剃殳者甚少,其余诸家,虽举世传诵之文,义枝辞冗者,或不免矣。”可知除六经、语孟外,方苞最推崇《左传》及《史记》。虽也赞美过班固,但不多见。他在《书王莽后》中,很难得地认为班固写得好:“此传尤班史所用心,其钩抉幽隐,雕绘象形,信可肩随子长,而备载莽之事与言,则义取焉。”方苞对韩愈的文章极为喜好:“夫纪事之文,成体者莫如左史,又其后昌黎韩子。”对柳宗元、欧阳修、苏轼、曾巩、王安石各家文,虽然褒扬,亦有贬拙:“子厚文笔古隽,而义法多疵,苏欧曾王亦间有不合。”方苞非常尊崇归有光,他在《书归震川文集后》中评其文:“不俟修饰,而情辞并得,使览者恻然有隐,其气韵盖得之子长,故能取法于欧曾,而少更其形貌耳。……震川之文于所谓有序者,盖庶几矣,而有物者则寡焉。又其辞号雅洁,仍有近俚而伤于繁者。”方苞虽常常强调《史记》、《左传》的义法,但却暗中师法归有光的抑扬。提到钱谦益的文章,方苞则厌恶至极。在《答程夔州书》中批评钱氏:“凡学佛者传记,用佛氏语则不雅,子厚子瞻皆以兹自瑕,至明钱谦益,则如涕唾之令人彀矣。”以如此轻蔑的口气批评他人,这在方苞文集中是很少见的。
方苞的文学理论集古今文论之大成,名为复古,实为创新,强调文行合一,熏陶了众多文学家,对当世文风有极大影响。(作者单位:扬州大学文学院)
参考文献:
2.在吉林大学老一辈学者的早期研究
既然处于那样的时期与环境下,这种特色自然是并不难见得的。如刘柏青老先生的《鲁迅与日本新思潮派作家》一文。在对新思潮派作总括与介绍的时候,刘老先生并未太多地从日本古典到近代的文学发展、以及新时期文学吸纳革新来着手分析,而是更多地以社会条件为着眼点,也即是采取了以外部研究为主的研究方法,强调“这样的事实,决定了明治文学的面貌”,因而“它缺少那种强烈的反封建的精神,也缺少积极的浪漫主义的风采”。而在论述“同鲁迅有了文字之交”的芥川龙之介时,也多从其小说的叙事内容出发,与其生平、所处年代、环境相联系,并作出了非常富于社会道德意味的结论:“作为一个人生的战士,他是失败了,而他的文学也就成了‘失败的文学’。”在此同时,我们应该指出,刘老先生的论文里也有着丰富的文学内部研究的成果,是不应该被刻意无视的,比如在论证芥川与鲁迅的历史小说时,更多地是从文学趣味、小说文体的演变着眼的。然而此处关注的是,外部研究如何成为中心,并且左右着文学评价的最终定论。而且,刘老先生的此文绝非孤例。那一年代的吉大学者们的研究,作为全国主流研究的一个局部,显现出对外部研究的偏重,以及与此密不可分的对文学“真实”的追求。再如刘柏青教授的《三十年代左翼文艺所受日本无产阶级文艺思潮的影响》、金训敏教授的《论鲁迅的“拿来主义”》、刘中树教授的《漫谈老舍的创作的民族化和大众化》等皆对此有所体现。而在思想解放文坛革新的历程中,这种传统虽然依旧有其强力的影响,却无法不受到强烈的冲击。正如冯友兰《新理学》中提出的“照着说”、“接着说”,乃至于“对着说”,在文学研究进一步发展之时,如何面对偏重外部研究、“真实”追求的传统,如何在此上做到吸收与超越,又一次成为了学者研究中无可避免的问题。那么,传统的重外部研究的方式从一种绝对主流变为相对主流,并且带上了“旧”的文化标签以后,学术界是如何继续研究、发展的呢?作为作者对于文本的自我把握的直观表现,题目中的要素开始丰富了起来,并且明显地形成了一种更“复杂”的标题构造———即形成了一种更专属于“文学”的标题形式,其中文学作为主体与许多新的美学、文艺学、社会学理论结合起来。如张福贵、马丽玲《人类思想主题的生命解读———张资平小说主题论之二》,张丛皞的《“大团圆”与中国现代小说创作的主体意识变迁》等等。从文本来看,在新时期的学者研究中,超越旧传统的努力是不难寻见的。一方面,从接继的角度来说,旧的通过外部研究拓宽文学研究的方法,通过对更大的主题的探究被延续下来,文学获得独立性前提下,被置于一种大视野之中进行分析。如张丛皞、韩文淑的《诗意难寻的生命寓言———重读<憩园>》,在对经典作品的重新解读中,延续了作品的外部研究的传统。然而这里应该注意,外部研究已经不再处于中心地位,而是在文学作品内部分析的延伸中得以被提及。这是与以往“从外而内”的外部研究绝不相同的,文学的自主性得到了更大的关注。但仍有一种延续的趋向,即对文学“外部意义”的追求。简而言之,是对文学意义的延伸。如张福贵、马丽玲的《人类思想主题的生命解读———张资平小说主题论之二》,即是从文本分析着手,进而延伸到外部,提出一个广阔的生命主题。这种研究方式与旧传统的关系是十分微妙的:一方面它继承了旧传统,体现了旧传统的在“真实”以外的追求,即文学的广义性,以及对“意义”的追求。而如今,这当中的“意义”在社会性与功能性上已经变得不再单一,体现出了一种非文学性和拓展性。另一方面,它并不使文学在延伸的意义中成为附庸,也不在拓展性的追求中因为“真实”与“公用”而使文学成为工具。
文艺学的学科建设,是中国文艺理论界进入2l世纪以来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不少学者对文艺学学科的发展前景持乐观和自信的态度,但更多的学者是对文艺理论的问题和危机的反思,对其发展充满忧患意识。的确,如何解决中国文艺理论的某些概念、范畴和方法与当下文艺实践脱节的问题?如何有效地把中国传统文论的资源转化为当代文论建设的因素?如何确立中国本土的问题意识,在中国语境下合理地吸收利用外国文论资源?如何在注意文艺学学科的本质特征、学科内涵的同时,重视文艺学学科创新扩容、多元互动的发展趋势?以上种种问题,我们觉得,更新文学观念,在文艺学学科建设中树立问题意识、问性意识、共生意识、发展意识,对我们解决这些问题将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问题意识
文艺学的“问题”,是指文艺学所面临和尚待解决的课题或矛盾。文艺学的“问题意识”,就是能察觉、认识到文艺学的这些课题或矛盾,并积极地寻求解决问题的途径。
世纪之交的社会文化生活在急剧变化。电子媒质是继纸媒质后的又一次媒介革命;精英文学日见萎缩,文学进一步泛化到大众文化中;图像一跃而成为文化生活的中心,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的文化生活、审美趣味、阅读习惯。与这些变化相应的是文学以及人们的文学观念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传统的文学观念与现实的文学实践相去甚远,很难适应时代的要求。社会实践向我们提出了新的问题和问题群,我们应当认识和承认这些问题,积极参与和回应这些问题。社会的转型与文学实践的巨大变化,促使当代的文艺学必须从变革着的文学实践出发,分析新现象、研究新问题,在理论上不断创新扩容,使之适应时展和社会需要。如果文艺理论的概念、范畴以及相关的方法脱离了文学实践,文艺理论就会失去它的生机和活力,成为空中楼阁式的、僵化而无用的东西。文艺学面对当下的文学艺术实践,许多问题凸现出来了。现在人们的文化生活重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们对文学的需求更偏重于娱乐和情感需求,还有的崇拜自然本能,追求感官刺激。在巨大的感官冲击下,在文学艺术审美生成的日益消解中,如何将文学艺术的审美特征与大众文化很好地结合起来?如何用人文精神来支撑我们的精神家园?如何体现对人的生存处境、对家园邦国命运的关怀?这是文艺学正面临和尚待解决的课题。文艺学应该以专业为依托,积极地寻求解决这些问题的途径。目前,在全球化的浪潮中,“中国问题”显得更为复杂。对于文艺学来说,“中国近百年来都始终笼罩在西方主义的阴影下,没有自己的理论话语体系”。对于西方理论,我们更多的是简单介绍,随意嫁接,却没有学会或没有完全学会提出文艺理论的中国问题,并将其提升为中外共享的智慧。当然,借鉴国外的理论资源是必要的,如无数前驱对的追寻,如20世纪西方文论对我国文论的丰富和启示。但问题是,借鉴国外的理论资源不是照搬新名词、新术语,或用外国的理论来分析我们的文学现象,而应该是一种对话交锋,是一种创造性的借鉴和接受。
在与外国理论的对话交锋中,如果我们一味地追踪西方世界的理论潮流,提不出自己的问题,没有自己的见解,就很难通过创造性地借鉴和接受他人的理论,来达到丰富、充实和推动中国文化和文论发展的目的。文艺理论从何而来?如何进行古今对话,实现古今贯通?这是文艺学学科建设中需要面对和思考的一个重要问题。文艺理论源于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实践。当一定时期的文学经验凝固下来,转化为概念、范畴和相关的方法,并在长期的实践中得到检验、丰富和发展的时候,这种理论同时也就获得了超越时代和民族的价值。中国的古代文论正是这样。中国古代文论不但有属于我们民族的东西,还有许多属于未来的、中外共享的智慧。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文学理论作为一门理论学科,并不完全依附于所谓当下文学经验,它还有着自身内在的发展、运作规律和规则。”]中国古代文论是中国历代文论家依据不同的时代课题与人生问题,探讨文学创作的经验,追寻文学的终极意义熔铸而成的。它反映了中国古代文学观念的演变,表现了各种不同的文学批评方法,以及具有民族传统和东方特色的审美理想和审美趣味。在今天的文艺学学科建设中,我们应该把中国古代文论传统作为一个重要对象。
二间性意识
在当代社会生活中,多种学科之间、不同种类的文化之间、各个民族或国家之间,都存在着极为丰富多样的对话与交流。而在文学实践中,作者与世界、作者与文本、作者与读者之间也存在着对话与交流。这种对话交流形成了一种主体间性,即“主体一主体”的交互主体性,它包含着主体间的相互作用、相互否定、相互协调、相互交流。我们在文艺学学科建设中需要和寻找的正是这种主体间性。主体间性是现代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研究对象主要是主体之间的对话、交往关系。
主体间性理论不是从主客关系而是从主体与主体的关系来规定存在,认为世界不是与我无关的客体,而是与自我一样的主体。从这一理论出发,来探讨文学的主体间性,可以实现方法论上的根本变革。文学的主体间性表明,文艺活动不再是对于社会生活的反映或者认识,而是主体与主体之间的相互作用和交流。其中,创作活动乃是艺术家与所描绘的对象或者人物之间的相互交流,而接受活动则是读者以作品为中介与作者之间的对话交往活动。文学创作活动表现为作家与生活之间的关系。
作家与生活不是主体与客体之间相互分离和对立的关系,而是主体间相互作用和交流对话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主体不是站在生活之外去客观地观察和认识生活,而是把事物也看作有生命的主体,与其建立起一种平等的对话交流关系,“我听过我的身体进入到那些事物中间去[3_,它们也像肉体化的主体一样与我共同存在”。“在一片森林里,有好几次我觉得不是我在注视森林。有那么几天,我觉得是那些树木在看着我,在对我说话。”中国古代的艺术家们也曾多次描绘过人与自然的这种相亲相融、和谐统一的密切关系。显然,在艺术家眼里,人与自然之间,没有不可跨越的鸿沟,人来源于自然,在本质上同于自然,因而人和自然之间是天然地可以相通的,是一种真正的相互作用和对话交流的关系。事实上,作家在创作中所描绘的从来都不仅仅是事物的客观属性,而是自己与事物之间所建立起的这种主体间的对话交流关系,这是与以往我们对于艺术活动总是从主体与客体的相互统一来加以解释是完全不同的。
文学作为主体间性活动,把主体与客体的关系转变为主体与主体之间的关系,从而进入了真实的存在。在文学作品中,文学形象“不仅仅是作者议论所表现的客体,而且是直抒己见的主体”。这个主体不是与我无关,而是与我息息相通的另一个自我。文学活动是自我主体与文学形象间的对话、交流,在这种对话交流中,自我主体以最大的诚挚和最深切的同情对待文学形象,倾听文学形象的述说;同时自我主体也向文学形象敞开了心扉,倾诉自己的喜怒哀乐和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在这里,文学形象与自我主体是同等地位的主体存在,主体之间始终贯彻着平等的对话、交往精神。
艺术接受也是一种主体间的交往活动,读者不仅要和作品中所表现的人的世界进行交流,更重要的是读者可以以作品为中介,与作者建立起精神上的对话交往关系。文学不是孤立的个体活动,而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产物。文学作品的故事、情节、人物是作者创造出来的,它饱含着作者的情感,蕴含着作者的倾向,这使得读者在阅读文学作品时自然而然地会发生某种情绪上的反应,或欣喜、或愤怒、或悲哀、或惊骇、或振奋……读者与作者作为两个主体,以作品为中介在进行着文学经验的交流、沟通,从而形成了某种共识。因为,文学经验不仅仅是个体的,而且是社会的,是社会互动的结果。如果我们理解了文学活动是一种社会性的活动,我们也就容易理解文学活动是一种主体间的交往对话活动。三共生意识
文艺学学科不可能有一种非此即彼的绝对真理,也不可能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封闭结构。文艺学学科自身的建设,文艺学学科与其它学科的关系,都应当凸现出一种交往对话、相互补充、相互渗透、共生共荣的思维。
我们看到,文艺理论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里,曾被当作一元的、绝对的真理,其他的文艺理论流派都一一遭到批判、排斥。这一思维方式一旦形成定式,就会成为教条式的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认为不是好的就是坏的,不是的就是反的,这完全是一种只讲对抗不讲互动、只讲斗争不讲融合的思维模式。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文论就是从西方古典美学、特别是德国古典美学中吸收了有益的成分并在同它们的对话交锋中得到确立并超越的。文艺理论的科学性、指导性,体系性是毋容置疑的,但文艺理论不可能代替全部文艺理论。文艺理论中还有许许多多问题,被古人和今人讨论着,而当下文学艺术实践中层出不穷的新问题,更是他们不可能涉足,也难以预见的。我们发现,20世纪8O年代以来传人我国的各种外国的文论学派有许多新的主张与独特的见解,这是在文艺理论中所看不到的。这些理论的引入,大大地开阔了我们的学科视野,极大地丰富了我们的理论语言,文艺理论也从封闭走向了开放,从一元走向了多元,从对立走向了互动。
文艺学与其他学科的关系不是一种互相排斥、互相对立的关系,而是一种对话、交往、互动的关系,特别是在当代文艺学学科发展中,文艺学的跨学科方法显得尤为重要。文艺学学科不可能孤立地就文学谈文学,文艺学学科总是与哲学、语言学、历史学、社会学、伦理学、艺术学甚至自然科学相联系。如产生于2O世纪中期以后的当代文化批评,其思想资源除了以外,还包括2O世纪各种文学与其他人文科学的成果。近些年来兴起的生态批评也是跨学科的。宣扬美学上的形式主义或是学科上的自足性是成不了生态批评家的。生态批评特别从科学研究、人文地理、发展心理学、社会人类学、哲学(伦理学、认识论、现象学)、史学、宗教以及性别、种族研究中借鉴阐释模型。文艺学的跨学科方法说明,文艺学学科的知识形态不只是一个学科自足性的概念,而是一个既与学科的知识谱系密切相关、又包含和融汇着其他学科的特定的思想、观念、理论与方法的多元知识系统。
四发展意识
文艺学的生命价值在于它的实践性、开放性、多元性,从根本上说,它所强调的是一种发展意识。西方文论在发展。2O世纪被称为“批评的世纪”,这一世纪,西方文论得到了惊人的发展,这种发展态势表现为:一是流派繁多,数十个文论学派此起彼伏,异常活跃,远远超过了l9世纪西方文论的流派数量;二是批评新潮不断迭起,交替的频率越来越快。一般说来,当代西方文论一个流派从创立到衰落不过二三十年,繁荣时期的周期更短,以至出现了名目繁多的文论流派“各领三五年”的景象;三是多个流派之间既有尖锐的冲突交锋,又相互交叉、渗透和吸收,呈现十分复杂的关系,不少文论家同时成为两个甚至几个流派的代表人物,一个流派中也可能同时吸纳几个流派的文论家。正因为这些,2O世纪西方文论才得以繁荣,才得以快速发展。
中国文论也在发展。二三十年代传人我国的马列文论,近十多年来吸引我国不少学者注意的文艺心理学、文艺符号学、叙述学、文学本体论、原型批评、文学接受理论等等,它们既使我国传统文艺理论得到了更新、发展,又拓宽了文艺理论研究的道路,文艺理论出现了交往对话、开放多元的新局面。我国古代文论的研究,同样受到新观念、新方法的激活而使其深邃的内涵得到多方面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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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治学理念。明照先生曾师从著名学者郭绍虞深入研究《文心雕龙》,出版《文心雕龙校注》、《文心雕龙校注拾遗》等著述,被誉为“龙学泰斗”。综观先生的学术历程,其学术上的最大的成就是校注和研究《文心雕龙》,其爬罗剔抉、考辨源流之细致,其考证辩驳、辨章学术之严谨,足以堪当今人治学之典范。无论在资料搜集、文本校勘,还是理论研究、体系建构上,他都能独树一帜。这种严谨、务实、求真的精神,影响着包括我在内的众多学人。我在做博士论文选题时曾打算以《文心雕龙》为研究对象,但先生说龙学研究佼佼者众多,建议我将中国古代文论与西方文学理论进行比较分析,开辟新的古代文论研究路径。于是,在先生的指导下,我写出了中国第一部以“比较诗学”命名的专著《中西比较文学》。此时恰逢20世纪80年代,中国学者积极复兴中国的比较文学学科,从此,我便走向了比较文学的研究领域。
再说人格熏陶。在一般人看来,先生对学问研究是严厉而苛刻的,对学术是敬畏而真诚的,对学生是高标准和严要求的其实,从内心来讲,先生待人是极其和蔼而坦荡的,而待己则是严格而严厉。每次和先生谈完话后,心中总会充满温暖和激情。先生已经真正达到学术即生活,生活即学术的物我两忘的逍遥境界。总之,无论是治学的严格,还是人格的熏陶,杨先生都在学生的心灵中都树立了~块值得崇敬而难忘的丰碑。如启功先生在《祭杨公明照》中所言,可谓“后学仰止,千载留声”。先生虽已离我们远去,但先生的高尚遗风永远与我们同在。这让我又想起先生那琅琅的川音,那飘飘的白须,那激情的手势,那亲切的笑容,仿佛他又回到我们身边。
涂: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知识界掀起了一股经久不息的“读经热”,包括《文心雕龙》在内的传统文化成为大众消费的对象。您对此有何看法呢?国内出现“读经热”的原因有哪些呢?
曹:所谓“读经热”,又可称为“国学热”。“读经热”在1990年代中国知识界的出现和兴起,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是继“五四”之后的又一次文化转折。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有三:
第一,对待传统的偏激态度和过激行为。中国知识界曾有人对传统文化持负面看法,认为传统文化是中国被动挨打的“祸根”,是实现现代化的“绊脚石”,不打倒传统文化,中国就不能进入现代,就不能繁荣富强。然而,抛弃传统文化的结果不仅没有达到我们当时的且的,反而使我们失去了文化之根,由此导致很多严重的后果。
第二,当代文化的失语与混乱。由于我们都对传统文化不熟悉,这就造成了我们文化上的“失语”时代,造成了当代中国文化创新能力的衰减。所谓”失语”,其根本的害处就是缺乏创新力,缺乏自主刨新性。不了解中国传统文化,读不懂中国古代典籍,必然会形成“失语”现象,这是值得我们警惕和深思的。
第三,中国文化的空心化趋向。在整个文化发展上,中国没有形成自己的特点,我们整个文化出现了一种”空心化”的趋向。当代中国人缺少类似于西方的“诗意栖息”的文化家园感,当下缺少精神文明的核心理念,缺少有民族特色又适合当代人的文化思想支柱,”文化失语”,学术缺乏刨新性等现象也都与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简言之,从本质上讲,读经旨在创新。读经不是我们的目的,一如学习西方也不是我们的目的一样:读经只是一个手段和方式,正如借鉴西方目的在于从中得到启发。今天中国需要创新,而要创新,就应尊重、学习中国文化经典和西方文化经典,并从中得到启发和教益。
涂:毫元疑问,中国古代文论与古代典籍对当代文化建设和语文教育有着重要的意义和价值,但中国古代文论在当下的命运并不尽如意,甚至令人堪忧。那么,我们应该怎样才能重建中国文论话语呢?
曹:中国古代文论与典籍对中国当代文化建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对当下的语文教学同样有着无法抹灭的价值。重建中国文论话语,要“立足异质,融会古今”。在对“重建中国文论话语“命题的积极回应中,学术界开始注意和重视中国传统的根本学术话语规则,有许多学者则开始致力于对中国古代文论话语的清理。
对于如何重建当代中国文论话语的命题,学术界的讨论大致经过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的讨论,主要关注“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问题。所谓重建中国文论话语体系,是立足于中国人当代的现实生存样态,潜沉于中国五千年生生不息的文化内蕴,复兴中华民族精神,在坚实的民族文化地基上,吸纳古今中外人类文明的成果,融汇中西,从而建立起真正能够成为当代中国人生存状态和文学艺术现象的学术表达、并能对其产生影响的、能有效运作的文学理论话语体系。第二个阶段的讨论,则主要集中于研究“西方文论的中国化”和“中国文论的中国化”问题。但中国文论因为没有自己坚实的话语资源,事实上又处于再次“失语”的状态。故应依据中国传统固有的主要文化规则,在“异质性”原则上走“古今融会”与“中西化合”之路,通过中国古代文论的中国化最终实现中国当代文论话语的重建。
为了实现这一设想,对传统话语的发掘整理,并使之进行现代化转型的工作,将成为重建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我们现在所采取的具体途径和方法是首先进行传统话语的发掘整理,使中国传统话语的言说方式和文化精神得以彰明然后使之在当代的对话运用中实现其现代化的转型,最后在广取博收中实现话语的重建。
涂:就文学理论而言,当下中国学界大致呈现出两种趋向:其一,普遍表现出对西方文论的偏好,而对中国古代文论则相对漠视,表现出典型的“失语症”:其二,普遍将中国文论和文学现象当作西方文论的注解,用西方文论来解释和分析中国文学,为中国文学界把脉问诊,即所谓的“西体中用”的变体延续。您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何在?
曹:的确,当下中国学界大致表现出“失语症”和“西体中用”的趋向。自我于1996年提出中国文论“失语症”以来,学术界就围绕
此问题展开热烈讨论、学理论争和哲理思考。赞成的、反对的都不少,我之所以提出“失语症“,主要是针对学术界的学术研究。
所谓“失语”,是说在中西知识的整体切换中我们丢失了自己的知识方式。一方面,我们坚信,只有现代西学质态的知识才是唯一的知识。20世纪,新知识之所以能够全面取代旧知识,是因为我们相信分析性质态的西学知识才是科学。旧知识被取代,是因为这种知识质态不行了,它在知识的质量和形态上都不科学。不行的不只是旧知识中某些观念过时,而是这样的知识本身。如果要以分析性质态为标志的科学知识为唯一的或标准的诗学知识,那中国人的命运只能是“失语”、“无语”,甚至“哑语”。
另一方面,经由一个世纪的演化,移植的知识已成为我们的新传统。我们被这样的新传统灌养成人,我们整个的知识立场和视野已全面系统地置身于现代西学的知识谱系中;我们对诗、对艺术、对事物,对一切可以用知识的方式来研究和理解的对象,都是用西学的知识原则和理论逻辑来处理的。如此一来,一、中国传统的诗学知识从现代中国的知识系统中逐渐疏离出去,成为“他者”。传统诗学由此而显得不科学,“模糊”、“含混”、“不清晰”、“不准确”、“无系统性”,成为异质性知识。与此同时,由于我们是用西学的知识原则和理论逻辑来理解传统,使得“研究”传统实质上就是将传统知识向现代西学知识质态同质化归,无论是阐释、分析还是评价,都是将传统知识“转译”为现代知识。
涂:您在1990年代末提出中国文论“失语症”的重要命题,可谓切中肯綮。经过十多年的探讨、研究和沉淀,您认为当下中国学界是否已经摆脱了“失语症”状态?我们应该如何才能改变这种面对西方文论的失语状态呢?
曹:所谓”失语”并非指现当代文论没有一套话语规则,而是指没有一套自己的话语规则。值得注意的是,问题在于“何以失语“,“失什么语”。“失语症”与传统文化的失落有着必然联系。我们对传统文化隔膜了,当代学生甚至很多学者都不读经典,而经典就是决定话语规则的基本东西。我提出“失语症”已有十多年了,直到现在这个问题还在争论。应该说这种争论是有益的,但有一点必须弄清楚,“话语”的实质是一种规则。这种规则是怎么形成的?它是在我们的经典中形成的。中国古代文论中有一个基本的“话语”,即“言”和“意”的关系问题。语言不能穷尽意义,这是我们的话语规则,与西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话语规则大不相同。
中国文论的“失语症”、传统诗学的“异质化”、古代文论的现代化等现象,都是中西诗学知识谱系全面切换的整体综合症。其背后,是中国现代知识建构所面临的在某种意义上比西方更为深重的现代性危机。就知识建构而言,一方面,中国现代知识体系秉承了西方现代知识建构的固有危机;另一方面,植八的现代性又极为深重地导致了移植知识系统与本土生活世界的紧张和疏离。诗学的话语危机和与西方对话的立场危机,不过是其表征。在对中国的现代性危机进行反省和调整的时候,除继续引进西方资源外,我们实际上只剩下中国传统的诗学资源。中国传统诗学的价值,不在于可以用来确证现代诗学知识的正确性,而在于可以据之从另一个“异质知识”的立场和视角来反省和调整现代诗学作为一种诗学知识形态的偏差。因此,对传统的诗学资源,我们必须在保有其异质性的前提下进行利用,要防止在对异质性的研究中将异质性篡改为同质性!。
涂:作为世界比较文学界的知名学者,您不仅撰写出《中西比较诗学》、《中外比较文论史》、《比较文学史》、 《比较文学新开拓》、《中外文学跨文化比较》、 《比较文学论》、 《比较文学学科理论研究》、 《世界文学发展比较史》、《比较文学学》、《比较文学教程》等煌煌巨著,也亲身见证着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比较文学学科的复苏和发展。您认为三十年来中国比较文学的成就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曹: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比较文学学科的发展可谓蓬勃迅猛,成就斐然,有目共睹。进入21世纪,中国比较文学学科的发展则更上层楼,新论迭出,佳作频现。关于这一点,通过我和王向远教授主编的《中国比较文学年鉴・2006―2007》和《中国比较文学年鉴・2008》即可管窥一斑。“比较文学中国学派”既是近三十年来中国比较文学发展的成就,也是最具有争议性的话题,更是中国比较文学学科理论研究最有创新性的表现。
比较文学中国学派的发展脉络大致可以归纳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1978年到1987年,为比较文学中国学派的开创与奠基的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国学界主要关心研究方法、学科体系、研究边界等学科内部建设问题。第二阶段从1988年到1997年,为比较文学中国学派基本理论特征及方法体系的建构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国学界主要关注如何以其特色加入到全球化的文化交流中去。第三阶段从1998年至今,为比较文学中国学派的研究继续向前推进发展的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国学界以自己的贡献积极推进着全球性普世理论的建构。
涂:的确,我们从您的等身著书中,也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中国比较文学学科的厚重成果。依您之见,中国学界的比较文学研究存在着哪些不足呢?换句话说,在比较文学研究中我们应该注意哪些问题呢?
曹:中国学界的比较文学研究还存在一系列问题,亟需引起学界重视。在比较文学研究中应该注意的问题大致有三 第一,比较文学中国学派的方法论体系还没有完全成熟。孙景尧、严绍鎏、徐京安、叶舒宪、刘献彪、刘介民等大陆学者,李达三、古添洪、陈鹏翔、张汉良、苏其康、黄美序等港台学者都曾深入探讨过此问题。第二,比较文学的理论创新力尚待提升。比较文学在中国是一个年轻而蓬勃发展的学科,深深植根于中国深厚博大的文化之中,照搬西方的比较文学理论是远远不够的,也是行不通的。第三,比较诗学研究有待深入。在这种背景之下,以跨文明和变异学为基础的比较文学学科新理论,将弥补欧美比较文学学科理论之不足,推动全世界比较文学学科理论建设,有益于促进世界多元文化的发展。
涂:比较文学不仅仅具有天然的比较意识、比较思维和比较方法,而且跨越不同民族、国家、语言和学科。这样一来,比较文学对学习者提出相对较高的要求。那么,优秀的比较文学研究者应该大致具备怎样的素质呢?
曹:比较是构成学识、获取知识和学术研究的重要方法之一,也是学术创新的基本元素之一。作为国际人文学科显学之一的新兴学科,比较文学已走过了一百多年的历程。如今,它在全世界的影响目益扩大,欧美国家的许多大学早有了十分正规的比较文学系,北京大
学、四川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南京大学等许多著名高校,也先后成立了比较文学研究所或比较文学系,这一切,表明了这门学科在20和21世纪的勃勃生机。
在这种宏观态势和学科背景下,一名优秀的比较文学研究者,必须比其他人文学科具备更高的知识要求和素质。这要求学习者有献身学术研究的勇气,有甘于坐冷板凳的耐心,一如钱锺书先生所言:“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同时,研究者还应具备多样化和多元化的人文通识,深厚扎实的专业知识,同时能够熟练掌握和应用一门以上的外语。
涂:这对比较文学研究者来说,的确是很大的挑战,需要沉潜学习多年才有可能达到。据我所知,您曾经编过《大学语文》、《中华文化》等普适性教材,对大学教育和人才培养充满7令人敬仰的热忱感、使命感和责任感。您认为当代大学生应该具备怎样的文化知识和人文素养,才能成为高素质人才呢?
曹:大学人才培养的目标并非是把每个学生都培养成学者或作家,而是在通识教育背景下培养学生的求真务实、严谨认真的“学者精神”,在专业学习基础上培养学生善于发现问题、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归纳问题的“学者素质”。前者――学者精神,呼应着大学生应具备的人文素养:后者――对应着当代大学生应该具备的综合能力;二者的密切结合构成一个合格而优秀的大学生素质。因此,我们应该培养基础牢、多层次、宽口径的通识人才:同时,要防止无边的宽泛,既不能搞成文、史、哲再加经、管、法,辅以理、工、农的平均主义,也不能是不论专业立足点的大杂烩。理想目标应当先博后专,太宽泛了不行。在博与专的问题上,重点应注意培养学生素质,高素质的学生应当知识博雅宽广,基础扎实。有的高校为了让学生毕业后好找饭碗,增加了许多实用的课程,这种素质培养和能力提升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因此而冲击了基础课程。就中文系学生而言,中文学科是基础学科、人文学科,应当首先立足于人文素质教育,其次才是研究能力提升。我很乐观地相信,兼具学者精神和学者素质的高素质的中文学科学生,不但适应工作面广,动手能力强,思维灵活,而且在工作岗位上更有后劲,更有发现问题,于问题中成长的潜力。
二、对比国外高校的中文专业看中国古代文学课的重要性
在国内大学中文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教学体系中,中国古代文学课或者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是一门专业必修课,是中文专业的重中之重。该课程一般有两学年的教学任务量,由此可见,中国古代文学课程在中文专业中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那么国外大学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在欧洲,开展汉学研究较早的大学里,教授很重视对中国古典文献的研究,甚至很重视培养学生对古文原典的解读学习。在近邻韩国,中国文学课在很多高校的中国语系都占有一定的地位。韩国大学里开设中文本科专业的学校现在超过了一百所,各大学的专业名称不尽相同,有的称作中国语言文化专业,有的称作中国语专业,还有的是在中文系下面设立不同的专业方向,比如中国通商、中国语言文化等。这里谈的主要是中国语言文化方向的中文专业的情况。笔者 2012 年曾在韩国庆南大学中国学部讲授一年汉语,了解了庆南大学中国语言文化专业的课程设置。在大二和大三两个学年中,学部为中国语言文化专业的学生分别开设了中国古诗选读、中国古代散文、中国古代小说和中国古代文论四门课程,学时与其他专业基础课等同,均为每周 3学时。通过对这四门课程的学习,中国语言文化专业的学生比较系统分项地学习了中国古代文学的知识,阅读了经典的原典,同时对中国文学的特质以及主要的文学类型的发展有了大致的了解。学生们学习的文本是繁体汉字,这样可以一边学习古代文学一边实现认知繁体汉字的目的,这对于中国语言文化专业的学生来说是很有必要的。韩国的其他高校也很重视古代文学课程。韩国学者文大一在其文章中列举对比了首尔大学和成均馆大学的中文课程。其中首尔大学在一年级开设中国古典文学探索,二年级开设中国历代诗歌讲读,三年级开设中国文学史课程,文学类课程占总课程的 47%。成均馆大学二年级开设中国文学史,三年级开设中国名诗鉴赏、中国小说概论、中国诗曲的理解等课程,文学类课程占总课程的 26%。有的学校在专业学习的初级阶段概括介绍中国的文学概况,随着学生汉语学习的不断深入,在三四年级开设文学、诗歌等文献阅读课程,此阶段倡导学生阅读中国文学原著,切身感受中国文学的魅力。朱锦岚老师提到韩国加图立国立大学自 20 世纪 80 年代末,取消了毕业论文,代之以 5 门课的毕业考试,而这 5 门课中,有 3 门是必选课,包括中国文学史、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2007 年毕业考由 5 门减少为 3门,即中国语、汉字和中国文学史。可见,在对中文专业毕业生的学科知识要求方面,中国文学史的内容绝对不可缺少,是在课程体系中占有很大比重的专业课程。同时外国留学生学习汉语言专业与中国学生学习外语语言文学专业相类似,都是以学习母语以外的其他语种的语言文化为基准的四年制本科学习。从国内外语专业的名称来看,我们的外语专业的名称都是语言与文学并重,如: 英语语言文学、日语语言文学、俄语语言文学等,专业的名称就体现出了学习的内容,即要学习该门语种的语言也要学习用该语种成就的文学。例如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的专业课程就一定要开设英国文学选读、美国文学选读或英美文学史这类课程。学生们通过对这类课程的学习,可以学习到经典英语作品,真正掌握该语言在文学方面的体现和运用,进一步增强其对语言的领悟。因此,外国留学生的汉语言专业中,中国古代文学课程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三、中国古代文学是留学生探寻中国文化内核的一把金钥匙
语言是工具,是载体,文学以语言为工具,展现丰富的人性以及一个民族的精神面貌。中国古代文学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一种映现。它对提升人的精神世界,增加人的文化底蕴有重要意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失去文化精华土壤的语言是苍白的,也是没有深度的。季羡林老先生曾写道: “离开了内容,离开了语言的内涵,根本谈不上什么语言。不涉及一个国家的历史、文化、社会风习等等,语言是学不好的。这是学习语言的基本原理。凡是学习外国语言者,都必须把语言学习和文化学习结合起来。”中国文化的内核追求平和、含蓄、中庸,中国文人高洁的品性,忧国忧民的情怀,谦逊重义的处事准则都体现在古代文学作品中,这些承载着中国宝贵文化的文字都传承着中国文化的血脉。“文学语句中包含着汉语本身的文化内涵及中国人的审美心理。中国古代文学以生动具体的方式体现着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及中华民族的价值观念。”古代文学作品中深深地蕴含着中国的精神和中国的脊梁。外国学生学习中国文化,一方面体现在中国的饮食文化、民俗文化、建筑文化等方方面面,更多更重要的是体现在中国的哲学思想和文学精髓中。中国古代文学课就是这样一门让学生体会文化精髓的课程,它承担了审美鉴赏与性情熏陶的美育任务。黄爱华老师认为“古代文学课是为了培养学生们讲授、阐释、鉴赏和分析中国古代文学作品的能力,进而借助文学这一载体传播中华优秀民族文化的专业基础课,它是通过对语言艺术的审美鉴赏进而吸收和理解中国文化,在传授文化知识之外,通过文学作品的内容辐射出中华优良传统的精神内核,通过作家的人格魅力和作品的艺术感染力集德育、智育、美育等多重功能于一身,具有独特价值的课程。透过语言的外衣深入到一个民族的精神,这才是文化重要性所在。”诚哉斯言! 通过朗读并学习陶渊明的田园诗歌可以让学生在平淡醇美的自然风光中见诗人心情的恬静,淡泊名利,在率真的白描中透显深远的精神境界,让学生体会中国文人的精神情怀; 在白居易的现实主义诗歌中与诗人一同体会平民百姓的艰难生活,从而也培养学生对劳苦大众的深切的同情心和情操;在易安词作中领悟含蓄蕴藉,词的委婉曲折并留有无限想象,好似中国水墨画般悠长。这些都是属于中国的文化经典,是中国文化的骄傲。
我国现代文学理论经历“五四”文学革命前后对西方文论的引进,近百年已有崭新的发展,无论是科学主义还是人文主义文论,在我国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特别是文艺理论的引进,更把文学理论奠定于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基础之上。改革开放30年来,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文论,包括形式主义、结构主义、解构主义文论,还有从尼采到柏格森、克罗齐等的美学,从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学说到胡塞尔的现象学、荣格的集体无意识,从卢卡奇的现实主义到法兰克福学派等西方,从原型批评、符号学、接受美学到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等纷纷被译介到我国,在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上都拓展了我国学者的视野。经过几代学者的努力,目前,继承中西方文论的积极成果并总结新的文艺实践经验的、当代中国的文艺理论完整体系正在新的探索中形成。在此时刻,王彦霞的新著《文学理论向度研究》(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9年6月出版)问世,应该说非常及时,也很有意义。
文学理论的生成,是文学理论话语从无到有、从简单到繁复的生长过程。所谓“向度”,据著者解释说,是指理论生成过程中表现出的形态特征、倾向特点等,隐含着理论主体的世界观、方法论及其对文学功能、价值的不同认识,并决定着理论话语产生意义的根本条件。换言之,每个理论家如何根据他的世界观、方法论和文学观念,确定从什么视角切入文学研究,并把文学现象的哪些部分作为其理论阐述的主要对象,都会对文学理论向度产生一定的影响。
《文学理论向度研究》这本著作的贡献在于,它将历史上的种种文学理论按照其向度分为四种,即按研究者对客观世界(生活)、创作主体(作家)、作品(文本)、接受主体(读者)及其相互关系所取的不同视角和不同理论模式,将文学理论向度分为载体向度、本体向度、读者向度和文学之外的向度。历史上的“模仿”说、“再现”说、“反映”说、“表现”说、“言志”说、“抒情”说都被归为“载体向度”;而注重文本形式研究的符号学、形式主义、新批评、结构主义等则被列为“本体向度”;至于现象学、阐释学、接受美学、读者反应理论等又被看做“读者向度”;文学理论走向对影视、媒体文化和现实生活中的图像、音响、广告等的研究,则被视为“文学之外的向度”。书中逐一考察了每一向度的中外文论生成的过程和理论观点,不仅比较、分析其合理性和不足,还提出了当今的文学理论研究应博取众长,走新的更高层次的综合道路。
著者的上述基本观点应该说是很有见地的,也是比较正确的。对四种向度的论述都有充分的展开,引证丰富,足可让读者作为文学理论的发展简史来读,清楚地认识到各家文论提出的根据和立足点,以及各家文论的历史进步意义与时代局限。对新的综合研究,书中也提出了比较切实的思路。这本著作原是作者的博士论文,视野开阔,学术含量大,分析也比较细致严密,特别是从向度视角切入文学理论研究,颇具新意,给读者以新的启发,对于把文学理论研究推向前进,应是有帮助的。